天苍苍五十三回,屈全绳笔下的深情厚土

天苍苍五十三回,屈全绳笔下的深情厚土

龚琳茜 2024-12-29 未命名 483 次浏览 0个评论

天苍苍五十三回,屈全绳笔下的深情厚土


天苍苍五十三回,屈全绳笔下的深情厚土


一元复始,万象更新。阿热力垦区的冬季已然结束,一千多名职工再次投入到春耕的繁忙之中。江汉市的屯垦青年们又年长了一岁,或许是因为经受了三个月的严寒考验,或是适应了冬季的沉寂,如今他们更加成熟、坚韧。女青年们剪去了辫子,露出短发,脸上多了一份健康红润的光泽,大多数人已不再娇嫩,显得更为坚强。

每天,他们只能吃到一顿纯细粮,其余两餐则靠杂粮维持。尽管食物并不丰富,但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,没有人再抱怨,也没有人因为咽不下的包谷面发糕而扔入泔水桶。

冬季的田野上,积雪覆盖着麦田,主力劳动力在挖排碱沟、修主干渠。一百多名体弱的江汉小青年,没有参与重体力劳动,而是承担了老屯垦家庭小教员的任务。这是袁秋鸿区长特意安排的,连续五年冬季,有文化但身体较弱的支边青年,必须深入到老军垦各家各户,为他们的子孙充当家庭教员,面对面地补习功课。老军垦则用超额完成生产任务来回报这些年轻娃娃。

阿热力学校虽然挂着初中的名头,却是一所小学。尽管政府出资,属于公办系列,但地处偏远,交通不便,受过初等师范教育的老师极为稀少。从解放初到现在,没有一个考上高中的初中毕业生,教学质量可想而知。

1958年,袁秋鸿从上级通报中了解到这个问题后,她向党组织递交了书面报告。她写道:“阿热力垦区是50年代初期开发的老垦区,那里还有一批参加过南泥湾大生产的老八路,跟着王震将军进疆的老解放。他们结婚晚,子女多,学校教学质量上不去,会使这些老军垦看不到未来的光明。即使他们有献了青春献终身,献了终身献子孙的高风亮节,我们也应该帮助他们的子孙走出文化沙漠,用科学种田继承父辈的光荣传统。否则,对这批老八路、老解放是不公平的!我愿意去阿热力垦区,帮他们办一所完全的中小学。夙愿不实现,不离阿热力!”

一个上过陕北公学的北京大学毕业生,做出这样的决定石破天惊,在彼时彼地的感召力是可想而知的。但袁秋鸿谢绝了所有的对外宣传和对内通报,带领16名志同道合、愿意甘苦与共的男女青年教师,走进了阿热力,办起了完全意义上的中小学。

老八路落泪了!老解放落泪了,50年代支边的老山东也落泪了。他们都清楚,新中国改变了旧社会过来人的命运,儿孙们命运的改变只能靠文化,没有文化等于是睁眼瞎子!

阿热力垦区七百多名老军垦和他们的家属子女,满怀喜悦和希望,托土坯,烧红砖,建瓦房,平整场地,植树种草,不到半年时间,一杆国旗在阿热力学校升起。

上级领导为便于袁秋鸿协调内外关系,顺利开展建校教学工作,将她高职低配为阿热力垦区区长兼阿热力学校校长。

袁区长到任后,每年冬季不仅让支边青年给老军垦的子孙当家庭教师,还开办一个月的师资培训班,亲自示范讲课艺术,传道授业解惑,深得教员认同。

抛洒的汗水总是同收获的成果成正比例的。连袁秋鸿也吃惊,今年阿热力中学第一期初中毕业生参加中考,42人中只有6人落榜。

发榜当天,垦区办公室门前锣鼓喧天,人头攒动……老军垦大碗喝土酒,大块吃野味,谁也不知道自己酒碗里有兴奋的眼水,有別人的唾沫星子。

袁汉英和袁秋鸿带着年级班主任和科任老师,逐户访问六名落榜考生的家庭,化解家长的郁闷,鼓励学生振奋,在复读中后来居上。

这时候没有人发现,袁秋鸿和袁汉英都有一个心结:他是不是亲弟弟?她是不是亲姐姐?

李商隐诗云: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可能是受袁汉英历履的影响,袁区长这几个月时不时都会把手镯拿出来婆挲。这种心结怕是量之纠缠也打不开的。有一天,袁秋鸿从学校回到宿舍,连书也懒得看,又情不自禁地取出手镯,轻轻在手指上转圈圈。边转边说:“有妈在天之灵指路,我一定要找到弟弟!”

就在这时,有人敲门。袁秋鸿开门,见向桂英带着丁丁来玩,连声说:“快进来,快进来,别把宝宝冻着了。”

向桂英知道袁区长是独身,一年四季吃食堂,专门带了两样自制的点心,让区长饿时吃两块。

向挂英细看袁区长手里拿的银手镯,有点诧异的说:“区长,怎么会这么巧?你这只手镯和汉英的传家宝是一对乾坤镯呀!”

袁秋鸿又惊又喜,心里明白:看来弟弟真的找到了。她把丁丁抱起来说:“让阿姨看看,这个小镯子丁丁戴上好不好玩!”边说边把镯子戴到丁丁胖嘟嘟的手腕上。

银镯子经过岁月洗礼,包浆鲜亮,白光熠熠,煞是好看。丁丁高兴得不断把玩,向桂英好说歹说,儿子就是不肯把镯子摘下来。

袁秋鸿看着眼前这一幕,眼泪像断线的珍珠,滴滴答答的落到胸前。心里暗自思忖:爷爷因为没有孙子,被人活活气死;奶奶盛怒之下赶走了妈妈,带着五个孙女返回老家,自己和两个姐姐被日军炸弹炸死;袁家唯一的儿子孙子就在我眼前,爷爷奶奶,爸爸妈妈,你们看见了吗?……”

向桂英还在哄丁丁摘下镯子,袁秋鸿说:“不要摘了,让丁丁戴回家给爸爸看!”

元旦过后不久,又下了两场大雪,寒潮一波接着一波。但季节不让人,一旦冰雪解冻,排碱渠就得使用。袁汉英同二百多名强壮劳动力,挖了70米长、3米宽的主干渠,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垦区家属院,汗水冻在衬衣上,冰冷得像贴肉的凯甲。砍土曼把子上的血汗结成一层薄冰,在阳光下绽放出怪异的光彩。

袁汉英已经习惯了每天在朔风凛冽中干活,没有人知道他只有一个肾,他也忘记自己只有一个肾。每天同老军垦在一起干活,有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,他觉得这才是他需要的生活。

为了让即将到来的春节过得不同往年,他已经同江汉市政府联系,春节前派人去采购年货。垦区俱乐部正在赶排一场迎春晚会节目,今天晚上九点钟,他还得同袁区长一起审查彩排。

袁汉英赶着回家暖和暖和。进门一看,区长正和妻子聊天。当即笑呵呵地说:“不是一家人 ,不进一家门。今天两家姓袁的凑到一起,是偶然还是必然先不管他,晚上让桂英给咱们做一顿热干面吃吃,请区长给个讲评!”

“爸爸!你看看我胳膊上戴的啥?”丁丁说完,把左手棉衣袖子朝上一捥,伸出手镯让爸爸看。

袁汉英顿时愕然……


2023年12月26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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